妙玉,一个在贾府栊翠庵带发修行的尼姑。她既非四大家族的成员,亦非四大家族之亲戚,然而令人感到惊奇的是:这位在刑岫烟眼中“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63回)的“官宦小姐”在金陵十二钗正册中竟位居第六!《红楼梦》中就妙玉的身世有过简单交待,但笔者通过书中对妙玉为数不多的几处描写看出:妙玉的身世并非如书中所说,仅仅是一位“读书仕宦之家”的小姐那么简单,书中隐藏的一些蛛丝马迹可以证明:妙玉是个“不一般”的人物。 书中第十八回。林孝之(疑应为林孝之家的)回王夫人话时说过:妙玉“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看来,妙玉是普通官宦家的一位小姐。可是,曹雪芹在给妙玉的判词中却称其为“金玉质”!在封建社会,“金玉质”是专用来形容皇族子孙或宗室成员的!贾家虽是王亲国戚,但贾迎春的判词却是“金闺花柳质”,贾惜春的判词是“绣户候门女”。这与“金玉质”相比都相差甚远。由此可见,“金玉质”的妙玉不是一位普通的“官宦小姐”,她的身份要高于贾迎春等人,她的家族的地位要高于贾府!此乃证据之一。 证据之二:随妙玉一同进贾府的“十个小尼姑、小道姑”都是贾府“买”来的,唯独妙玉一人是“聘”来的,而且王夫人还让林孝之家的命人“写请帖去请”、“备车轿去接”。对一个尼姑,王夫人用如此大礼去“请”、去“接”,可见这妙玉不是一般人物。另外,在同一回中还写着:妙玉“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试想,普通“读书仕宦之家”哪有条件去买“许多替身儿”?此又添一证。 再来看看妙玉在栊翠庵的日常生活又是如何?《红楼梦》第四十一回,贾母和刘姥姥等人游大观园,至栊翠庵来品茶。妙玉捧给贾母的茶具是“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给其他众人的茶具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她递给薛、林、贾三人的茶具更是不得了了。给薛宝钗用的茶具是“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分瓜瓟斝’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林黛玉用的茶具是“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杏犀盉。”当妙玉将自己平时饮茶所用的“绿玉斗”给贾宝玉时,贾宝玉认为是个“俗器”,妙玉听后随即说出一句惊人的话来——“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这一句“狂话”至少给读者传递了两个信息:一是妙玉给众人用的茶具并非贾府为她准备的,而是她从苏州带来的;二是这些“古玩奇珍”的茶具非一般人家能有,就连“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府也是没有的。这两点又一次证明妙玉家原比贾家富有,其家族的地位也远远高于贾府! 综合以上所列证据,笔者可以肯定:带发修行的妙玉绝对不是一位“读书仕宦之家”的小姐!她应该与身世扑朔迷离的秦可卿一样,是一位相当于“公主”级的人物!《红楼梦》中隐隐约约地写到了王室内部政治斗争。当时雍正夺位之后,对其兄弟大加杀伐,祸及诸多王公大臣。而妙玉,就有可能是其中某个千岁、王公或大臣的女儿,其家族在政治斗争中败落后,为了逃避追杀,而入寺庙中“带发修行”。又因妙玉的家族与秦可卿的家族一样“素与贾家有些瓜葛”,所以藏匿在贾府之中避难。尽管妙玉“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只可惜“风尘肮脏违心愿”,以至“无瑕白玉遭泥陷”,最终流落到“瓜洲渡口……红颜固不能不屈枯骨”(脂靖本41回眉批),这个结局是“悲”的;而《红楼梦》后四十回中写妙玉被一伙强盗劫去,其后遭遇不忍想象,这个结果是“惨”的。由此可见,无论如何,妙玉的结局是逃不脱“悲惨”这两个字的。 妙玉,自称“槛外人”,却又是“身在佛门内,心在红尘中”。她虽爱慕贾宝玉,却又缺少象智能那种为爱情冲出“牢坑”的勇气!妙玉是一位才貌双全的女子,是一位品茶的高手。对于《红楼梦》中这样一位奇女子,我们也只有象品茶那样去慢慢地品味,才能品出其中的真味来。
因曹公的后半部红楼的遗失,引发了对妙玉各种猜测,大家各抒己见,一起探讨实为红楼之幸事。 所以,请允许我也发表下自己的拙见。研读红楼后,突然对妙玉的身世有了点新解!这位不合时宜、男不男、女不女的妙玉,是女同,而且是当时最有势力的女人的女同!曹公之书常以草蛇灰线、有因有果、和镜面效果等描写手法加以修饰。宝玉的镜面就是妙玉,而宝玉有龙阳之好,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推测妙玉则不是有女同之嫌呢?!再来看对妙玉的判词,各种显示自己是有女同之好,但没有选择爱人的自由,这又于宝玉的爱情不谋而合!“不合时宜、权势不容…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刑岫烟对她的了解才说出了真相!再看给宝玉喝茶的杯子,这明显就是更尊重女性,而把自己在女性面前归为宝玉男生一类的典型举动,并不是对宝玉有爱慕。还有嫌弃刘姥姥用过的杯子,这也是侧面反映了妙玉更爱年轻淑女的,但如果作为女人的心态的话,不至于这么嫌弃…!还有,老祖宗是知道她来历的,这是肯定!老祖宗是受宫里这位—妙玉伺候的情人所托 掩人耳目才把妙玉安置在大观园的!试想 老祖宗平时的社交圈都会是谁?!答案自出水面…
原是仕宦人家的小姐,自小在玄墓蟠香寺出家为尼。
妙玉,《红楼梦》金陵十二钗之一,苏州人氏,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尼姑。她原是仕宦人家的小姐,自小在玄墓蟠香寺出家为尼。贾府建造大观园,妙玉入住栊翠庵。她在贾母、王夫人面前从容自若,不卑不亢;在大观园的日子里,她与宝玉、黛玉、宝钗、湘云、惜春、邢岫烟结下友谊;她美丽聪颖,心性高洁,却遭人嫉恨,举世难容;她是佛家弟子,文学上却大爱庄子,感情上又尘缘未了,不洁不空;她才华馥郁,品位高雅,栊翠庵品茶,刻画她茶艺精湛,中秋夜联诗,塑造她为“红楼诗仙”。宝玉丢失通灵宝玉,岫烟请妙玉扶乩。贾母病危,妙玉不请自来,探望病情。贾母出殡次日,妙玉被贼人掳走,宝玉悲伤叹惋。再后来,贾府传闻她在海边遇害。
妙玉是以栊翠庵尼姑的身份进驻大观园的。她原是苏州人士,“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自小多病,所以入了空门。因其师圆寂前有“不宜回乡”的遗言,所以留在了京中。贾府“下个帖子”请了她,她才肯来到栊翠庵。
妙玉出身高贵,又“带发修行”,出家乃万不得已。虽性情高傲,但那“情缘”却是没有斩断,一旦遇上了知己,还会生出“恋爱之心”。妙玉对宝玉就甚有好感,但碍于身份及高傲的性情,她又隐藏得十分巧妙。试看栊翠庵晶茶一段,她对宝玉的态度,是十分微妙的。她给了宝钗一个“(分瓜)(ban)(瓜包)(bao)斝”作饮器,给了黛玉一个“点犀燆(qiao)”作饮器,给宝玉的却是“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我们知道妙玉是有洁癖的,刘姥姥吃茶用过的杯子,她自己不但不用,也不让留在栊翠庵中,自己平日吃茶的杯子,为何肯让宝玉用呢?起码证明,她对宝玉是相当有好感的。妙玉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感情,一本正经地对宝玉说:
“你这遭吃的茶是托他两个(指钗、黛——引者注)的福,独你来了,我是不给你吃的。”
到底是宝玉托钗、黛之福,还是钗、黛托宝玉之福?妙玉心中,当能自知。
五十回,李纨命宝玉去栊翠庵折一枝梅花来: “我才看见栊翠庵的红梅有趣;我要折一枝来插瓶,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他,如今罚你去取一枝来。”
既然“妙玉为人”“可厌”,为伺还要宝玉去呢?大概这位富于人生经验的“寡嫂”,已看出了妙玉对宝玉的好感。宝玉如何去栊翠庵折梅,作者未作正面描写,只从宝玉口中说:“你们赏罢,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呢。”折一枝梅花,能费多少精神呢?大概妙玉对他又“正言厉声”了吧。宝玉也少不得央告一番,于是妙玉开始“大度”起来,命他折了一枝。从宝玉所折那枝梅来看,他确实经过了细心挑选,若无主人同意与帮忙,宝玉能折得如许好的梅花么?
从宝玉所作红梅诗中,我们可以看到,宝玉将栊翠庵比作“蓬莱”,将妙玉比作“大士”、“嫦娥”,看来此行,确有诗意。
宝玉生日,谁也没有通知妙玉,妙玉却派人送去了一个贺帖“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丫头四儿接了以后,就放在了桌上。宝玉直到第二天才发现,所以大急“直跳了起来。”后来承妙玉的旧邻邢岫烟的指点,宝玉回了个“槛内人宝玉熏沐谨拜”的回帖。
妙玉的身世,是颇为神秘的。按书中介绍,妙玉也算是豪富之家,纵然父母双亡,岂有出家之理?既出家,又何必远来京中?既来京中,又为何进入贾府?要解开此谜,我们应注意到一点,即妙玉来自苏州。 妙玉来自苏州,林黛玉的籍贯亦为苏州。妙玉出家是因为“体弱多病”,而黛玉也体弱多病,三岁时有个癞头和尚要化她出家。另一个身世更可怜、从小被人拐卖的香菱,籍贯亦为苏州。
作者在书中一开始就声明,已将“真事隐去”。开篇所写的香菱之父,亦名“甄士隐。”甄士隐的败落是因为隔壁和尚炸供,引起了火灾,“接二连三,牵五挂四”,整个街都烧着了,甄家也就成了“一片瓦砾场”。
这场大“火灾”,其实就是雍正帝对曹家及李煦家的抄家。李煦乃曹寅内兄,《红楼梦》作者曹雪芹(曹?之舅;曾任苏州织造三十余年,因“交通”雍正之政敌胤糖,康熙六十一年〈公元1722年),雍正刚上台,就抄了李煦的家。此后果然“接二连三;牵五挂四”,曹家也被抄家,曹畋桓镏啊凹虾拧薄?br />
如果了解了这点历史,就可以明白为什么林黛玉、妙玉、香菱等都与苏州有关,而且来历都很蹊跷、神秘。我们可以说,此三冬是以李家的幸存者为模特的。从妙玉所作诗“石奇神鬼搏,木怪虎狼蹲”来看,她当经历过一场令她十分恐怖的事变。
妙玉既然是从“罪人”之家出逃到贾家,那么她之出家“带发修行”,就是被迫的。她渴望过正常人的生活,渴望加入人群之中,但碍于其出家人的身份,她又不能,于是只好默默地忍受着漫长的寂寞。宝玉为她的生活带来了一抹色彩,但她明白,这终究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从她给宝玉的帖中,自称“槛外人”,我们不是可以感受到一丝绝望的情绪吗?
妙玉
同是出身仕宦人家,妙玉出家的动机同惜春迥异:惜春母亲早亡,父亲出家修炼,缺乏家庭温暖形成她胆小怕事,乖僻离群的性格,哥嫂(贾珍夫妇)的不端行为引起的闲话更加强她这种孤寂感。姐姐们(包括黛玉)一个个的悲剧结局和贾府的败落,对她更是雪上加霜。这一切使她感到人生的虚幻,一步步坚定了出家的决心。妙玉不同。她的出家并非出于“彻悟”而是“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光从她喝茶的架势和使用的工具便可以知道,她出家时带负着如何沉重却无形的包袱。因此,她先天就有着组织上出家思想上未出家或曰人在槛外心在槛内的思想基础。
假如妙玉在一座人迹罕见深山野岭的庵里修行,她也许可以慢慢适应青灯古殿的环境,从一位年轻的尼姑修炼成一位佛学造诣很深的老尼姑;要不,她也许会成为另一位陈妙常,同一位情投意合的秀才一起逃离尼庵这座牢笼,重新燃烧起青春的火焰。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被命运安排到栊翠庵这个地方。这个绝对错误的选择把上述的两种可能性都彻底排除了。如果说大观园形同渣滓洞,栊翠庵则是渣滓洞中的渣滓洞。在这里,她接触的几乎全是极有诱惑力的富贵风流和红男绿女,槛内槛外的强烈对比只能使“云空未必空”的她更无法在经卷中求得解脱,更不要说修炼成什么正果了。她在这个“栊”里接触到的宝玉无疑也是一位使她很难入定的男青年;但是,即使理解并一定程度接受她的这种感情,可以同她同喝一个茶杯的茶,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扔下黛玉跟她一起私奔到什么地方建立一个小家庭。因此,她那“僧不僧,俗不俗”(邢岫烟评语)孤僻得几乎对谁都不屑于一顾却又做作非常的性格也就不难理解了。
宝玉在太虚幻境簿命司所见的关于妙玉的判词是:“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前面两句讲的是我们在大观园栊翠庵所见的“何曾洁”、“未必空”的妙玉;后两句说的是妙玉的结局。在后四十回中,高鹗按他的理解写妙玉让宝玉在看她和惜春下棋时的一句玩笑话说得脸红心动,跟着晚上在猫叫春声中走火入魔,暴露了不“洁”不“空”的尘缘。在曹雪芹笔下,也许他不会忍心把这位“气质美如兰,才华复比仙”的少女写成这样狼狈吧?至于下面写妙玉被强盗劫走,施暴,让她的尸体弃置在道旁,则肯定是对妙玉的糟蹋了。首先不合情理:大观园不是一个小四合院,贾府更不是一个小院落。一批盗贼即使在里应外和的条件下,进贾府偷了老祖宗院里的财物,也不可能同时进大观园并且还在那里的蓼风轩看见灯光下的惜春同妙玉,更绝对不可能竟敢在第二夜再一次潜入栊翠庵把妙玉背出园去。连进土也捞不到一个因此“闲且惫矣”的高鹗,显然未曾进过贾家那样的深宅大院。扬州靖氏藏本有脂砚斋眉批说,妙玉后来是流落到“瓜州渡口”,“红颜固不能不屈从枯骨”。看来,大概应是随着贾家的败落,全靠贾府财政供给的栊翠庵跟着倒闭了。妙玉既不是什么“处级尼姑”有工资可领,又不会像张香玉之流那样投奔另外一些官宦人家,凭借他们的权势当大气功师发财,于是只好带着那些咱们连读音也很难记住的宝贝茶具,流落风尘。最后连尼姑也当不成了,在一个叫“瓜州渡口”的地方,嫁给了一个年纪不轻的小财主吧?
生不逢时,妙玉于是失去了辉煌一番的机会,所以,只好让远不如她的张香玉之流称王称霸,吃香喝辣了。
妙玉是大观园里的特殊人物,她本是苏州人氏,出身城仕宦人家,因从小多病,不得已皈依佛门,带发修行。正如邢岫烟所说,妙玉“为人孤高,不合时宜”,她爱洁成癖,刘姥姥进大观园到栊翠庵喝了一口茶用过的成窑小盖钟,妙玉嫌脏就不要了。
妙玉虽自称是“槛外人”,但实际上她并未能迈出尘世的门槛儿。她的师父临寂时曾劝她留在京城,说到时候自然会有她的结果,而妙玉等来的结果却是被强人劫持受辱。这是她预言不灵呢,还是妙玉修行未到家呢? (据高鹗之“伪”续)
妙玉出身读书仕宦之家,这使她秉承了一种雅洁之气;但她的身世又是不幸的,出家之后,父母俱亡,为睹观音遗迹和贝叶遗文,她随师从苏州到了京城。贾府为元春归省聘买尼姑,她因为“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被请到了大观园的栊翠庵。
贾府里与妙玉性情相投的有四人:一个是邢岫烟,一个是惜春(高鹗续书),一个是黛玉,一个是宝玉。但是这四人也并非全是与妙玉相契无间。邢岫烟幼时曾妙玉识字,妙玉与岫烟交往,多半是出于师生之谊,未必真心推重岫烟。惜春虽与妙玉有共同的语言,但惜春身上多的是烟火气,少的是灵气。妙玉与她在一起谈经论佛可以,但要进行心灵交流,妙玉恐怕还认为惜春差一截。黛玉本是一个高洁孤僻之人,可妙玉的高洁与孤僻又胜黛玉三分,以致黛玉也有了远妙玉之意;如果说宝玉对黛玉还有一种俗情的话,那么他对妙玉有都不敢有这种感情,此情即使偶一闪念,他也会视为罪过,他对妙玉有的只是一种敬重之情。这样看来,宝玉对妙玉的疏远,也是情理之中的了。正值青春芳龄的妙玉,在需要朋友的年龄周围却没有一个朋友,她独守静庵,心中孤苦可知。
但妙玉是曹雪芹珍爱的人物之一。虽然在前八十回正面出场仅两次,又是金陵十二钗中唯一一个与四大家族没有亲戚和姻缘关系的女子,但她排名第六,在“脂粉英雄”王熙凤之前。她爱读庄子的文章,自认为是畸零之人,这意味着她对政治,对权力,没有兴趣;对社会,对俗世,对名利,也都看破;她不合群,自愿在边缘生存,享受孤独。但因为她能与天、与宇宙、与自然达到和谐,她又觉得自己很有尊严,很有价值,不可轻亵,凛然莫犯。
曹雪芹在《世难容》曲中赞她:“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天生成孤癖人皆罕。”又说:“你道是啖肉食腥膻,视绮罗俗厌;却不知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可叹这,青灯古殿人将老;辜负了,红粉朱楼春色阑。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
第五回判词“欲洁何曾洁”一首及《世难容》曲属妙玉。八十回中,与之相关的重要情节有以下几处:
第十七至十八回由林之孝家的口中叙出妙玉身世来历。
第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贾母和刘姥姥一行人到栊翠庵品茶,妙玉给贾母泡茶的水只是“旧年蠲的雨水”,单请钗、黛饮“梯己茶”,宝玉随来。给他们用的水则是“收的梅花上的雪”。这是妙玉第一次明出。
第五十回“芦雪庵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宝玉因芦雪庵联诗被罚去栊翠庵求取红梅,并作《访妙玉乞红梅诗》。
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宝玉生日,收到妙玉署名“槛外人”的“遥叩芳辰”的笺帖。
第七十六回“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中秋夜湘、黛联诗,妙玉续完。
关于妙玉的结局,靖本眉批有这样的提示,说她流落到“瓜洲渡口,……红颜固不能不屈从枯骨”。现在后四十回中有关妙玉的故事则为:第八十七回“走火入魔”,妙玉同惜春对奕,宝玉观局,又听得黛玉琴声忽变,回庵后神不守舍。第九十五回“扶乩请仙”,宝玉失玉,岫烟求妙玉扶乩寻问玉的下落。第一一二回“妙尼遭劫”,贾府被盗,众贼将妙玉劫持而去。
悼清风兰——妙玉
凤兮凰兮不可邀,自是碧玉琼瑶。闲榭不问空,幽梦捉月浓。自往天山住,一夜红。
廖轩静,蒸茶雨。半杯冷酒淡,一支拂尘老。有花时节两处望,问谁向他笑今宵?
清清清,樊笼不久,十年为生?
云云云,此时听谁,槛内知音?
冷冷冷,幽尘漫土,等却撩琴?
一声梅花不含泪,飞花可去槛外停?弹去胭脂,罢下娇痕。词语有惮意,来往纷。
空烟花,不晓得春里处,几处春心?莫非楼阁缓,机缘有诗为前情?妙字空少女,一边深。
怯怯环佩,依依羞裙。梅边人犹遮,户中花香隐。折梅处,扶来一风雨;望雪里,空云两晨昏。
隐士一访芳踪真,兰香麝清;玳眉不远流雨林,草幽古亭。
叹今生,一月老去半边冷,不解是否糊涂人?
愿来生,半春不惜两天成,纵是槛内亦梵铃!
冰雪冷,却欲作销魂!诗歌却,不待累玉笙!
真,真,真!
妙玉讨人嫌
只用1000多字,便塑造出一个鲜活的艺术形象,并给阅读者留下极其广阔的想像空间,这是我们不能不膺服老祖宗曹雪芹的地方。
我指的是他笔下的妙玉。在“金陵十二钗”正册里,妙玉排名第六,比王熙凤还靠前,是惟一一个既无贾、史、王、薛“四大家族”血统,又并非嫁给这四族任何一家做媳妇的女性。在现在可以看到的真本《红楼梦》(绝大多数情况下,它的第一符码是《石头记》)里,妙玉的“正传”,只有第四十一回中的1000多字——按庚辰本逐字计算,是1325字;这段文字现存各抄本字数似无差别,异文也寥寥——虽然第七十六回她还有一次亮相,但那段情节里的主角是林黛玉和史湘云,只能作为她的“别传”看。其余与她有关的文字,都属“暗场”,而且把元妃省亲时“忽见山环佛寺,忙……焚香拜佛……又额外加恩与一般幽尼女道”的含混交代也计算在内,统共也不过四次。
在1325字的妙玉正传里,妙玉的性格主要是通过十次“台词”体现出来的,共321字。其中最凸现她性格的,是黛玉问她:“这也是旧年的雨水?”她冷笑道:“你这么个人,竟是大俗人,连水也尝不出来。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的梅花上的雪,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总舍不得吃,埋在地下,今年夏天才开了。我只吃过一回,这是第二回了。你怎么尝不出来?隔年蠲的雨水那有这样轻浮,如何吃得!”不用多分析,读者试把这些字句读上两遍,一个天性怪僻的人物,已恍在眼前。
前几天和王蒙通电话,他问我正在做什么,我说正写“红学”探佚小说《妙玉之死》。他很直率地说出他的直觉:“我讨厌妙玉。”我想如果曹雪芹能听见这样的考语,会很得意。他仅用了1325个汉字,便能使阅读者在情感上有所付出。其实在真本《红楼梦》即前八十回的脂评抄本里,曹雪芹已通过书中另外的人物,表达过妙玉一定会为人所厌的性格悲剧。一次是第五十回,李纨宣布:“可厌妙玉为人,我不理她。”一次是六十三回,与妙玉曾为邻十年,号称与妙玉乃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的邢岫烟,虽然对妙玉的来历和想法提供了一些信息诠释,却也批判她“放诞诡僻”,“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
不过,许多读者嫌厌妙玉,是受了高鹗续书的影响。按高鹗的思路,妙玉是个“假正经”。早在清朝,如裕瑞这样的评家,就看出来高续是违背曹雪芹原意的,他在《枣窗闲笔》中指出:“伪续四十回……妙玉走火入魔,潇湘馆鬼哭等处,皆大杀风景。”今周汝昌先生更指出:“妙玉是雪芹书中抱着悲愤心情而重彩描绘的一个最重要最奇特的女性……乃是一个异样高洁(虽然有点矫俗太过)而不肯丝毫妥协的少女,对她的评价,在全书中恐怕应居首位。”(见《红楼梦的真故事》)我想周先生的看法是对的,因为在第五回关涉妙玉的《世难容》曲里,明写着她“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她的结局:“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风尘”在这里是“俗世”而不是“娼门”的意思,“肮脏”在这里要读作kǎng zǎng,是不屈不阿的意思;如果曹雪芹那八十回后的真本尚存,一定会有与第四十一回相呼应,却又把对妙玉的“观感”平衡过来的笔墨,应不至于再产生出对于妙玉的“误读”。这里且不拟就“厌玉”与“尊玉”的两派观点孰是孰非展开讨论。我想强调的是,曹雪芹在其亲撰的第四十一回“妙玉正传”中,仅用1325个汉字,就活跳出一个有血有肉的形象,且在人物关系上、悬念设置上、命运结局上,给阅读者留下了那么宽阔的想像空间,以至不仅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且是嫌厌者有其“理”,而珍颂者有其“据”。这样的文笔,实在太了不起了!
现在我们中国内地当代作家,特别是年轻一代中,不少人谈及自身创作所受影响,言必及乔依斯、卡夫卡、福克纳、马奎斯、博尔赫斯、纳博柯夫等等,既是真实状况,也从中体现出改革开放后,我国当代文学创作的营养来源愈趋丰富。但我觉得,曹雪芹的文笔,实在更应成为我们营养源的首选。毕竟我们是用跟曹雪芹一样的符码——方块汉字——进行写作,上述的“言必及”者,所阅读到的诸西方大家的作品,也大体都是译成方块汉字的“符码重组”,所谓深受启发云云,其实恐怕首先是深受汉译者文风的启发。
我们这些曹雪芹的后人,有谁还能仅用不到1500个方块字,在十次“道白”中,便令一个艺术形象活跳出来,并引出阅读者强烈的感情反应,及对角色命运发展的强烈好奇呢?
“回到曹雪芹”,或曰“从曹雪芹再出发”,至少,可以成为一部分中国当代作家的追求吧。
妙玉之谜
妙玉在太虚幻境“薄命司”的《金陵十二钗正册》中,居第六位(第五页);在《红楼梦十二支曲》中,关于她命运暗示的“世难容”一曲,亦安排在涉及黛玉、宝钗、元春、探春、湘云的曲后,仍是第六位,这是很费解的。金陵十二钗中,只有她一人不属于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既非其血统,亦非李纨、秦可卿那种嫁到其中的女子,可是她却不仅名列于基本上由四大家族女性垄断的名册中,并且还排名居中,大有云断高岭之势,这实在值得探究。
所谓《金陵十二钗正册》以及《红楼梦十二支曲》中的女性排名,并不以辈分长幼为序,更不是先贾氏成员再及其他,而完全是以该女性在《红楼梦》全书中的重要性来排座次的。所以黛玉、宝钗稳居一、二(她们在册中合为一画一诗,在曲中亦合二为一);元春因是关系四大家族,特别是贾氏荣辱沉浮的首要角色,故排第三;紧接着的是探春,她虽比迎春小,且是庶出,但作者极为看重她,该女子是在家族危难时,独能站出来支撑残局的顶梁柱,因此排第四;第五是史湘云,说实在的,把这位与黛、钗一样与宝玉有着不寻常的情感关系,并最后相厮守,且仅前八十回中便有大量篇幅精心刻画、令读者目眩心醉的角色排第五,已有委屈之感(由此也可反证出,探春这一“脂粉英雄”在作者构思中具有多么重的分量);谁该排第六呢?难道不该是王熙凤?“原应叹息”已出其二,难道不该推出迎春和惜春?可是,偏偏连霸王似的凤姐儿,以及正门正户的迎、惜姐妹都“靠边站”,第六位竟是一位不知姓氏为何、真名失传、单知其法号的妙玉!
曹雪芹著《红楼梦》,在整体构思中将妙玉置于如此重要的地位,一定有他充分的道理。但在现在所留下的前八十回真本中,除去第五回的册页、仙曲中提及不算,妙玉也就出现了六次而已,并且其中四次都是暗出,真站出来亮相,只有两回罢了。
先说四次暗出。一次是第十七回至十八回中,大观园已造好,并且从姑苏采买的十二个女戏子,还有聘买的十个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忽有林之孝家的来跟王夫人回话,说“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氏,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他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妙玉本欲扶灵回乡的,他师父临寂遗言,说他‘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然有你的结果’。所以他竟未回乡。”王夫人不等说完,便说:“既这样,我们何不接了他来。”林之孝家的道:“请他,他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笑道:“他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骄傲些,就下个帖子请他何妨。”于是果然下帖子将妙玉请进了大观园栊翠庵。据此,不少研究者认为,妙玉父母是获罪被除,王夫人此举,是藏匿罪家之女,并是导致八十回后贾氏“家散人亡各奔腾”的原因之一。但是依我的思路,贾氏在此之前已因收养藏匿皇帝政敌的后裔秦可卿,导致了一场大惊恐(第十六回开首,皇帝降旨,唬煞贾氏满门,贾赦、贾政等入朝后,“贾母等合家人等心中皆惶惶不定”),在总算安渡此次危机,且进入元妃得宠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筵期,最没有杀伐胆识的王夫人,是不会冒大不韪,作主藏匿一个罪家之女的,更何况还下帖子,留下“铁证”。从王夫人“笑道”的行文来看,她下命令请妙玉时,心态是很轻松的。及至写到贾元春游幸大观园,“忽见山环佛寺,忙另盥手进去焚香拜佛,又题一匾云:‘苦海慈航’。又额外加恩与一般幽尼女道。”这算是妙玉又一次暗出。她是与元妃见了面的。以元妃的警惕性,是肯定要询问她的来历的。贾府犯不上在元妃眼皮底下再次藏匿罪家之女。第三次暗出,真是暗之又暗,那是在第五十回,李纨罚宝玉去栊翠庵求红梅,宝玉乞得红梅后笑道:“你们如今赏罢,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呢。”第四次是在六十三回,宝玉寿诞,妙玉打发一个庵中妈妈送来一个“槛外人妙玉恭肃遥叩芳辰”的贺帖,宝玉第二天才发现,不知该如何回礼,巧遇邢岫烟,这才知道妙玉在太湖边的蟠香寺修炼时,岫烟与其十年为邻,乃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妙玉是因为“不合时宜,权势不容”,才投到贾府,岫烟深知妙玉“放诞诡僻”,“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自称“畸零之人”、“槛外人”,喜人自谦槛内尘世扰扰之人。这后两次暗出,都使得一些论家推导出妙玉暗恋宝玉的结论,高鹗续后四十回,也顺此思路一路荼毒妙玉到底。
妙玉的正式出场亮相,在前八十回中只有两次。一次是四十一回“栊翠庵茶品梅花雪”(按:本文所引回目及内文,均据庚辰本),可谓“妙玉正传”,虽涉及她的全文仅1500字,但已使她那孤傲怪诞、极端洁癖的性格凸现纸上,过目难忘。她藏有其价难估的文物磁,用梅花上收的雪烹茶,可见其家虽败而财富犹存,其人虽飘零而尊贵气度不减。她拿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斟茶给宝玉,是否可作为暗恋宝玉的佐证?我以为不可,这还是在写她的怪诞奇诡。在这1500字的描写中,因刘姥姥用她给贾母献茶的那只成窑五彩小盖钟喝了茶,她嫌脏不要了,后由贾宝玉讨出转送给了刘姥姥,确是一个“草蛇灰线,伏延千里”的细节。我很赞同周汝昌先生在《红楼梦的真故事》(1995年12月,华艺出版社,第1版)里所作的探佚推测,在八十回后,这只连宫里也罕见的成窑五彩小盖钟,将成为一个重要的道具,它很可能是由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卖给了古董商冷子兴,冷子兴又卖到了忠顺王爷府,后贾府事败,牵连到王夫人陪房周瑞的女婿冷子兴,追索此成窑盖钟来历,牵三挂四,累及妙玉,使其“终陷泥淖中”。
妙玉在前八十回中的另一次亮相是在第七十六回,当黛玉、湘云在凹晶馆联句,吟出充溢着悲怆不祥的“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后,妙玉忽从栏外山石后转出,截断了她们的联句,并邀她们到栊翠庵中,挥毫一气将二十二韵联成三十五韵,她所独立创作的十三韵,不消说是值得逐句推敲的——其中一定埋伏着关于她命运走向的密集符码。
关于妙玉,我所探佚思路,与周汝昌先生有同有异。同的方面是:八十回后,贾府事败,成窑小盖钟牵出妙玉,贾府又添一桩窝藏罪。异的方面是:依我想来,王夫人收留妙玉时,并未蓄意藏匿;且妙玉可能与我所推测出的秦可卿不同,她并非皇帝政敌的后裔,确是父母双亡的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女,但她有一段隐情王夫人与众人都不知,她曾与一公子相爱,这种大逆不道的自由恋爱是“世难容”的根本原因,说“王孙公子叹无缘”,那王孙公子不必胶着于贾宝玉,在十四回秦可卿发丧时,送殡名单一大串,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句:“余者锦乡伯公子韩奇,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从脂砚斋评语中我们已知,此处偶现的卫若兰其实在八十回后是一重要角色,且与史湘云有一段姻缘,那么,陈也俊呢?这位王孙公子为何在这里“偶现”?“叹无缘”的王孙公子会不会是他?妙玉的自由恋爱不仅惊世骇俗,更遭到诸如忠顺王爷追索蒋玉菡那样的压迫——逼婚,她只有到“青灯古殿”中躲避,后更遁入一般人难以觅踪的贾府大观园栊翠庵。关于她的命运归宿,把“到头来,风尘肮脏违心愿”中的“肮脏”解释为“不屈不阿”我以为未必中肯,因为如那样她就一定“玉碎”,关于她的册页上就该画着碎裂的玉块,而不会是“一块美玉,落在泥垢之中”了。周汝昌先生推想她后来因成窑小盖钟的牵引落入忠顺王手中,甚有道理;那王爷很可能便是一个远比贾赦更可怕的色魔,贾赦在未能遂心得到鸳鸯后发狠说:“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手心。”忠顺王爷当然更会针对妙玉发狠说:“凭她藏到天涯海角,也难出我手心。”那当然是个泥垢般的手心。依我想来,妙玉“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无瑕白璧遭泥陷”,并不是如有些人所推断的落入了娼门,或如周汝昌先生所推想的那样,被拉入马棚、圊厕,配与“癞子”男仆,而是她竟终于不得不违心地嫁给了忠顺王爷,任其蹂躏,而那让她不能“玉碎”只能“瓦全”的原因,是惟其如此,才可挽救贾宝玉的一命!由此,妙玉提供了一个与秦可卿、与其他金陵诸钗全不类同的特殊悲剧,在曹雪芹所总体构思中,这桩个案一定承载着他内心深重的辛酸悲悯,故特地将其排在十二钗的第六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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